2. 形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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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石子从高处滚落，跌进深不见底的坑洞中，一路向下的声响在宁静的早晨格外清晰。它顺着那陡峭的坡，竟是躲过了各种阻碍，直到落在了一处平缓的石地上。

碎石铺成的地面，巨大的坑洞中心了无人烟。这里吞没了数不清的生命，现如今也无人敢贸然靠近。一只雀鸟对此毫不知晓，它迷失了方向撞进了这片土地，飞得疲了便落在地上歇息。

这里连棵树都没有。

微小的颤动顶起石子，雀鸟被这动静惊到慌乱挥动羽翼飞起。更充实的声音冲破了石子覆盖着的地表，刮起的强风吹开飘散在空气中的尘埃，将那才刚刚起飞的雀鸟带进风中失去了控制。

一双手护住了它，温暖的手将它轻柔地拢在掌心，这才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走。雀鸟抖了抖身子，它从手间缝隙探出头去，足以遮挡它视线的纯白映入了小小的眼中。

三对纯白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展开，除了那第一下冲破地面的猛劲，现下却是有些生涩地缓慢拍打。背负应存在于世的六翼，少年抬起了手臂展开掌心。

“小心一些。”

他这么与雀鸟说道，蓝色的眸中盛着天空的色彩。

雀鸟再一次飞向空中，这一次没了阻碍，它却是围着少年人转了几圈，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抬起头，银色的碎发顺着动向后掠去，望向被风拂开尘烟而再次显露的天空。

“这……是哪？”

疑问的话语得不到回应，更是无法自问自答。

总之先离开这里。他环顾四周这么决定，毕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适合久留之地。扇动羽翼如雀鸟般腾空而起，流动的风聚集在身周，托起娇小稚嫩的身躯向上，他顺着碎石坡飞离了巨坑，站在应当是坑洞边缘的地方，回头望去，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这真正的地面上有多远。

背后的六翼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然而他却下意识里觉得应当将它们收起来。稍许片刻的习惯之后就如同自己的四肢一般能够自由控制，心念之间，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羽翼便化光消散在视野中。

迷路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呆在原地？那是等人来找的办法。少年的他抵着下巴思考起来，坑洞边上的建筑摇摇欲坠，一半已经跌入坑中的房屋再也撑不住重量，向着他倒塌下来。

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忘记避开，他看着自己抬手间挥开了落下的残骸，似乎明白了一点。

他完全不害怕。

呆立在原地些许时候过去，扬起的沙贴在皮肤上，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身无寸缕有多不堪入目。在倒塌的建筑中他很幸运地找到了衣物，尽管对少年身体来说太大了，但撕开一部分之后再扎紧，倒也不会影响行动。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点了点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在这样灾难环境中的孩子有什么不妥，这样看上去就不像是从坑底跑出来的了。抓了抓头发弄乱了模样，他向着远处缓缓走去。

在少年离开巨坑后不久，另一个人影在巨坑的另一头跃起，向着相反的方向他们越行越远。

『巨大的爆炸在横滨租界留下了人力难以制造的坑洞，然而人类的顽强却是依旧。失去了原本用的土地吸引了无家可归的人们，他们在此建立起了远离都市的居住地。不知何时起人们将这里称之为——』

『擂钵街』

少年停下了笔，整齐的字迹上方画着废墟遍布。合上手中的书页，他坐在由建筑残骸堆起的高处，视野所及的地方一片狼藉，而在那之中却也有着正在搭建的新屋。狭小，却是在这里的人们寄托自身的居所。

怎么都不像是应当在这脏乱贫民窟中的，不论是谁都会称赞的美少年。破旧的衣服也无法掩盖天生的容貌，天空之上从云间投下的光为他披上羽衣，他若是微笑，便如阳光落在身上那般温暖。

“咕噜噜……”而下一刻，胃部的抗议声打破了尘世天使的气氛。他撇了撇嘴，从数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轻松地落在地面上。颈间一条银链扬起，串在其上的金属片反射光线在地上划过一道光弧。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禁感慨若是最理想的那个模样，他应当是不会感到饥饿的。但他也庆幸这一点，这提醒着自己是活生生的存在。

他在这里生活了两年，除却最初意识还有些混沌，思考也是迟缓的那段日子，现如今的他早已理清了现状。

仅剩的记忆为他的生活免去了诸多麻烦，经过了最初的欣喜之后，他更多留下的是迷茫。他能想起的事比在那个囚牢般的空间里要多得多，然而记忆附带的情感让他感到陌生，就像是有一些原本应当连接彼此之间的东西消失了。

现在的自己究竟还能算是曾经那个人吗？

他无数次地询问自己，得到的答案从犹豫直到否定。他已然是一个新的个体，糅合了另一个平凡人的记忆，成为了现在的自我。他从那些记忆的碎片中找到了姑且能够解释自己经历的合适答案。

当他第一次听说座城市是横滨，而这片废墟被人们称为擂钵街的时候着实惊讶了好一会儿，尽管他能够记得的事情只余下些具有代表性的部分，但这样两个词放在一起在他的记忆中可是仅有一家。偷偷去擂钵街外头探查过一番后更加让他确信自己真的是穿越了的遭遇，更加按部就班地生活。

cos必穿越，虽然和曾经的那个他想象中差了很多。

他有着特别的能力，即使模样缩小，从他对自己那特殊能力的测试中他对自己究竟变成了怎样的人有了大概的猜想。

他觉得那太荒谬了，但没有其他解释的情况下，他只能保留下这个想法。然而当他为了寻找自身的线索而再次下到坑洞去，在曾经埋进自己的地方找到的金属片却让他在往后的日子里陷入了更大的疑惑。